立夏的暴雨来得急,长春宫的青砖地漫着一层水光,倒映出窗棂上摇晃的灯影。
沈晏时斜倚在湘妃榻上,指尖捏着封火漆完好的北疆军报——漆印却是歪的,像极了某人急不可耐拆看后又草草封回的模样。
“娘娘。”青黛端着鎏金烛剪进来,眼角瞥向窗外,“太子殿下派了十二名金吾卫守在宫门……”
烛火“噼啪”爆了个灯花,恰照亮信笺末尾那行小字:
“戈壁的星星比长安亮,可惜照不见晏时。”
萧云湛踏着雨声进来时,沈晏时正将信笺往《女诫》封皮里塞。
“柔嘉。”他今日着了玄色织金常服,玉带钩却松垮垮悬着,活像刚从榻上起身,“兵部的加急文书,你也敢截?”
雨水顺着他眉骨滑落,在信笺上洇开一片。沈晏时用袖角去擦,反被他扣住手腕:“北疆战报需要熏桂花香?”
龙纹袖口扫过案头,露出压在砚台下的凤凰花标本——七皇子上月偷塞进贡品箱子的。
“陛下连臣妾晒干花都要管?”她故意将花枝往他襟前一别,“那这枯枝败叶……赠您?”
太子忽然俯身,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她耳垂:“朕更想要活的。”
雨势渐歇时,萧云澜提着药箱叩门。
他今日罕见地穿了靛蓝长衫,偏在襟前绣了簇白梅——正是沈晏时旧年帕子的花样。见太子在场也不惊惶,只将青瓷瓶轻轻搁在案上:“新配的安神丸。”
瓶底压着张药方,字迹清隽如旧,唯“当归”二字被朱砂圈出三遍。
“二弟医术愈发精进了。”太子突然捏起药丸对着光看,“就是这蜜蜡……用得比御医院还金贵。”
萧云澜咳嗽两声,袖中滑落支半开的芍药,正掉在沈晏时裙边:“雨后新摘的,可入药。”
花蕊里藏了粒黍米大的蜡丸——北疆传来的密报。
三更梆子响过,沈晏时才拆开蜡丸。
泛黄的宣纸上铁画银钩:
“晏时:
臣在驼铃城寻到眼热泉,据说共浴者能白头偕老。
另,玄甲军已备好凤辇,轸木里藏着你要的虎符。
云玦血书”
最后二字真是用血写的,旁边还画了只龇牙咧嘴的狼——像极了他小时候被罚抄书时赌气的模样。
窗外忽然传来“笃笃”轻响。
沈晏时推开窗,一支羽箭钉在窗棂上,箭尾系着锦囊。里头躺着把青铜钥匙,并张潦草字条:
“长春宫密道第三块砖——你的生辰礼。”
字迹龙飞凤舞,赫然是萧云湛的笔迹。
密道潮湿阴冷,壁上长明灯照出两道颀长身影。
太子正用剑尖挑开个檀木匣,里头整齐码着十二封家书——全是七皇子寄来被截下的。萧云澜则对着墙上的北疆地图沉思,指尖在某处山谷反复摩挲。
“陛下夜闯臣妾闺房……”沈晏时拎着裙摆现身,“就为这个?”
萧云湛反手合上匣子:“朕倒想问,柔嘉娘娘的床底下——”剑尖突然指向角落藤箱,“为何藏着老七的铠甲?”
箱盖应声而开,露出件玄铁护心镜,内侧刻着“晏时平安”四字,还粘着根长发——明显是某人偷偷穿回来过。
萧云澜突然轻笑,从袖中抖出张药方:“难怪上月七弟问我要治跌打的方子……”
三人目光交汇处,油灯“噗”地爆了个巨大的灯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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