漩涡的吞噬感并非冰冷的海水,而是一种急速下坠的失重,混杂着无数尖叫、低语和骨骼碎裂的幻听。黑暗粘稠得如同固体,挤压着每一寸意识。
然后,是光。
并非血海怨魂的猩红,也非净化光柱的纯白,而是……刺眼、平凡、带着点午后燥热的白色日光灯。
“啪嗒。”
一滴汗珠从额角滑落,砸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,晕开了刚写下的“解:设X为…”的字迹。圆珠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了一个深深的墨点。
苏伊猛地吸了一口气,胸腔里没有血海的腥锈,只有教室特有的、混合着粉笔灰、汗味和隐约零食气的空气。
心脏在肋骨下狂跳,咚咚咚地撞击着,提醒她这具身体的完好无损。
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——纤细,白皙,五根手指灵活地蜷缩了一下。
没有断臂,没有焦黑,更没有缠绕着妖异幡杆的冰冷触感。
只有手腕上戴着的,一个造型有些哥特风的黑色皮质腕带,边缘磨损得厉害。
“嘶——!”旁边传来一声压低的抽气声。
苏伊转头。
连南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右肩膀,仿佛那里刚刚被巨石砸过。
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校服外套,拉链只拉到一半,露出里面印着夸张动漫骷髅头的T恤。
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像是刚被台风扫过,几缕不服帖的呆毛倔强地翘着。
她那只总是瞪得溜圆的猫儿眼此刻还残留着一点惊魂未定,茫然地扫视着周围。
“靠…这梦也太真实了…”
连南小声嘀咕,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,
“老子肩膀现在还他妈疼…感觉真被那破石头压扁了…”
她心有余悸地又揉了揉肩膀,然后习惯性地去摸后腰,仿佛那里还该插着一把阔剑,结果只摸到了椅背的塑料壳。
她们的动静惊动了前排。
千珏缓缓地、极其轻微地抬起了头。她坐得笔直,像一尊精密的人偶。
鼻梁上架着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,完全看不出几秒钟前还在某个血海洞窟里核心过载濒临毁灭。
她面前的课桌上异常整洁,摊开的是一本《高等物理竞赛精讲》,旁边放着一个造型简洁的银色保温杯,还有一个……被拆得七零八落、露出里面复杂电路板的……多功能计算器?
千珏的目光在苏伊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,又扫过连南还在揉肩膀的动作,镜片微微反光。
她伸出细长的手指,极其精准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架,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。
“目标:现实坐标确认。环境:高二(7)班教室。时间:下午第二节自习课。威胁等级:零。”
她的声音不高,平直得像一条线,毫无波澜,却清晰地传入苏伊和连南耳中,
“生理参数监测:苏伊心率过速,肾上腺素水平异常;连南肩部肌肉轻微紧张,疑似心理投射躯体化反应。建议:深呼吸三次,补充水分。”
连南翻了个白眼,从桌肚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矿泉水瓶,拧开盖子咕咚灌了一大口,水顺着嘴角流下一点,她毫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抹。
“知道了知道了,千老妈子!下次做梦能不能别让那老棺材瓤子打那么狠?疼死老子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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