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境小说

第74章 作者交出笔（第1页）

墨汁在宣纸上晕开，像一朵黑花。陈砚之握着狼毫，笔尖停在“终”字上方，迟迟没落。窗外的老槐树光秃秃的，枝桠戳在灰蓝的天空里，像一张没画完的线稿。徒弟阿砚端茶进来，看见纸上那句“江湖路远，各自珍重”后面空着半行，忍不住挠头：“师父，结局不是早定好了？萧御战死，宋苒归隐，多干净。”陈砚之没应声，指尖捻着笔杆转了半圈：“干净？你见过哪个活人甘心被一支笔写死？”话音刚落，宣纸突然“哗啦”一响。空白处渗出一行血字，歪歪扭扭，像用指甲抠出来的：“我不战死。”阿砚僵在原地。血字还在爬，又添一句：“宋苒也不会归隐。”

血迹慢慢浮出人形。萧御从纸里跨出来，铠甲上的血还在滴，落在宣纸上，晕成一朵朵红梅。他隔着桌子瞪着陈砚之，声音发沉：“你凭什么写死我？上周在破庙，宋苒给我包扎，她把草药嚼碎了喂我，你为什么不写？”陈砚之握笔的手紧了，墨汁滴下，砸出个黑坑：“故事总得有结局。”“谁要你的结局！”血字炸开，萧御整个人从纸里挣出，铠甲上的冰碴子掉在地上，叮当响，“昨天我还看见她在山下种桃树，说要酿桃花酒，你凭什么让她归隐？”阿砚缩到师父身后，却见宣纸又动了——宋苒提着裙摆从墨里钻出来，发间沾着桃花瓣，手里攥着一支墨笔：“陈先生，您笔下的江湖太冷了。萧御的箭伤早好了，上个月还帮李婶挑水。”

陈砚之退到书架边，看着自己写出来的人站在屋里，喉咙突然发紧。萧御的铠甲在阳光下反着光，宋苒的布鞋上还沾着泥，都是他没写过的细节。“你们……”“我们不想走。”宋苒把笔往桌上一拍，墨汁溅到萧御铠甲上，晕出一片乌云，“您写我们相遇在暴雨夜，可没写他把披风裹我身上时，自己冻得嘴唇发紫；您写我们闯魔教，可没写他替我挡暗器，后背的血浸透三层衣。”萧御突然拽过宋苒的手腕，卷起她的袖子——小臂上有道浅疤。“去年帮村民挡落石留的。这个您也没写。”他声音硬，却把人往身后拉了半步。

阿砚突然喊：“师父！字在变！”陈砚之回头，看见“终”字正被血字一点点吞掉，变成“未完”。宋苒拿起那支墨笔，笑着递过来：“陈先生，故事您开头的，但路得我们自己走，您说呢？”萧御从怀里掏出块玉佩，是宋苒去年送的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御”字。“您看，”他把玉佩按在纸上，留下个淡青的印，“这才是真的。”陈砚之看着那个印，忽然笑了。他接过宋苒递来的笔，轻轻放在桌上，往后退了两步：“行，笔给你们。”

萧御伸手拿笔，宋苒却拽了拽他袖子，指向窗外：“你看，阿砚在摘桃呢，说要给我们酿酒。”萧御探头，果然见阿砚爬上老槐树，兜里塞满青桃。他忽然把笔塞给宋苒：“你写，我去帮他。”宋苒握着笔，看着纸上自己写的“桃花酒熟时，江湖再遇”，忽然闻到墨香里混着一丝桃甜。远处传来萧御和阿砚的笑骂，她低头，在句尾添了个小小的“……”。

陈砚之站在门边，看自己写的人物在院里追打，忽然明白——有些故事，本就不该有终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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